17岁登上荧幕,几十年间,她已经演了上百部电影,成为一代人的偶像,至今仍是人们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美人。
她一边风光无限地站在聚光灯下,一边承受着电影明星的巨大压力;一边被人簇拥、被人追捧,一边在房间中孤独地落泪。
前半生等一句“我爱你”,后半生找到真正的自己,对于林青霞而言,也并非那么容易,一如陷入生活洪流中的普通女人。
当一个女人期待真情,面对真心,正视真我,等待她的,将会是什么?
文/编|涉川
栏目|成为
01
演员林青霞
林青霞的人生就像提前被写好了剧本:17岁读书时成绩不好,考大学无望,却在街上逛街时,接连被好几个星探搭讪留名片,回家后紧紧张张地抓起一张名片回了电话,在没有任何表演培训的背景下,出演了琼瑶的电影剧本《窗外》,从此一炮走红,从台湾红到香港新加坡,再红遍大江南北。
17岁出道,40岁息影,23年间,林青霞拍了100部电影,扮演了100多个角色,刻画了不少痴情角色,也诠释了人间百态。
她是《窗外》之中的文学才女江雁容,爱上了四十三岁的老师康南。在剧中,同学对她说: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女作家的。
她是《刀马旦》中军阀的女儿曹云,生逢乱世,一身戎装,用一腔热血去争取民主和自由。
她是《笑傲江湖》中的东方不败,皇途霸业谈笑中,不如江湖一场醉,一如曲中人:对酒当歌,莫记一切因果,风里雨里也快活赏心地过,重做个真的我,回问那假的我,半生为何?谁知,这句歌词,预言了林青霞的后半生。
她也是《东成西就》中的三公主,《东邪西毒》中的剑客独孤求败、《新龙门客栈》中的侠女邱莫言、《重庆森林》中的女逃犯金发女逃犯、《鹿鼎记》中的神龙教教主夫人龙儿……
在她红极一时的时候,一年同时拍6部电影,曾扮演过女学生、女作家、女记者,也扮演过军官、枭雄、侠客……她曾扮演过痴情的女子、仗义的朋友,也扮演过不懂风情的男人……她塑造了一个个让人难以忘怀的角色,不仅因为美貌,也不仅因为幸运。
她的前半生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扮演别人,戏如人生,人生如戏。
滚滚红尘陈淑桦 - 一生守候
02
台湾玉女电影时期
最强顶流CP
在《窗外》试镜之后,林青霞的母亲坚决反对女儿进入娱乐圈,母亲说:最红的明星也是以自杀收场,你又何苦?
但是,仿佛命运的捉弄一般,《窗外》的导演三翻四次登门拜访,最后还是公司里的一个山东老乡向母亲承诺:保证不让林青霞被人占便宜,母亲才勉强答应,还去剧组,把所有的吻戏都划上了叉。
林青霞当时还是个没有任何演艺基础的素人高中生,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呢?在十几年之后的一次综艺中,搂着林青霞的那个男人才告诉她:在《窗外》试镜的时候,导演问我,你觉得哪个人能演江雁容,我说林青霞最适合。
这个男人,就是当时在台湾已经红极一时的男演员——秦汉。
很快,林青霞秦汉这对荧幕CP迅速走红,观众爱极了这对翩翩绅士和清纯玉女的组合,不断有投资方对他们发出片约,在林青霞的玉女时代拍摄的50多部电影中,有26部都是和秦汉演情侣。
他们俩是《我是一片云》中的段宛露和顾友岚,《金盏花》中的韩佩吟和赵自耕、《彩霞满天》中的殷采芹和乔书培……在一个个假作的戏中,他们花了太多的时间来相爱,一次次痴心虐恋搏,不觉已经入戏太深,人戏不分。
03
第一次重创
琼瑶故事中的爱情太美好,现实却太残酷:在认识林青霞之前,秦汉就已经结婚,且有两个孩子。琼瑶说: “青霞的家庭教养,不允许她跟秦汉在一起。”
但是,媒体却没有放过他们。狗仔队在他们拍戏的时候,偷拍了一张照片,那一出戏,正好是男女主角的婚礼。明明是一张剧照,却被娱记写成是“林青霞秦汉偷偷结婚“,引得吃瓜群众一片哗然,也给林青霞的人生带来了第一次重创。
秦汉的太太受到强烈刺激,带着孩子去林青霞和秦汉拍戏的现场去打毛线,一有不满意就当着众人面跟丈夫大闹一场。
报纸满篇都写着林青霞是第三者插足别人家庭,引来不明真相的群众抵制林青霞的电影,甚至在放映林青霞主演的电影院门口拉起大横幅,林青霞的名字,一夜间从票房保障成为票房毒药,努力经营的演艺事业眼看就要毁于一旦。
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,年轻的林青霞懵了。她在早年的一本自传中写到:再恩爱的夫妻龃龉也难免,秦汉夫妻也不例外,但是很多人却把箭头对在我的身上,这是多么令人心惊胆战的事。
1979年7月7日,林青霞和秦汉一起到新加坡出席亚洲影展,在上台之前,林青霞却久久没有出现。众人来到林青霞的房间前,敲门不应,敏感的秦汉觉得不对劲,不等服务生拿钥匙,拼命用身体撞开房门,冲进了房间。
房间内,林青霞身体上裹着毛毯,脸色苍白地躺着床上,面对大家的呼喊没有一丝回应,旁边的桌子上,放着一瓶安眠药。
她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,随后,林青霞自杀的消息在报纸上传得沸沸扬扬,后来母亲出面解释说,她只是太累了,想休息一下。
1979年的大年三十当晚,不堪重负的林青霞放弃了在台湾的事业,只身飞往美国。
那一年,林青霞23岁。
04
美国转型时期
不再是琼女郎
林青霞离开台湾之后,两个男人都坐不住了。
秦汉从报纸上看到消息之后,发疯似地飞到了西雅图寻找她。林青霞知道,他此时仍然是别人的丈夫,只能躲着不见。秦汉回到台湾之后,她的另一个前同事秦祥林也来到美国,这个单身男人,向林青霞求婚了。
在订婚的前一晚,林青霞给秦汉拨了一通电话,问秦汉:我要不要答应秦祥林?秦汉沉默无言,林青霞绝望地挂断了电话。
次日,林青霞出现在了教堂中,与秦祥林订婚。
媒体的聚光灯又一次对准了她,这个演过几十部戏的女主角,带着哭得红肿的眼睛,出现在家人、朋友和媒体面前,流着眼泪完成了订婚仪式,台湾报纸铺天盖地都是痛哭流涕的新娘。
同年,导演谭祥林邀请林青霞出演电影《爱杀》,这部电影虽然备受争议,却成为了林青霞事业的拐点,林青霞开始撕下玉女标签,尝试不同风格的角色,挑战自我。
她开始饰演女兵、饰演游侠,遇到了她人生中的两个重要合作伙伴:设计师张叔平和导演徐克,后来他们合作了大杀四方的《东方不败》。
△ 从《爱杀》开始,林青霞和张叔平开始合作。
徐克坦言,第一次和林青霞合作武侠剧《新蜀山剑侠》,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大美女撑颜值。
林青霞不再是那个得了爱情病的清纯女子,真实的她和电影里的她一起成长起来,心中那个自我也开始觉醒。她也无可奈何地认识到,未婚夫无法真正理解她信任她,媒体一有流言蜚语就会引起家里的轩然大波。
1984年6月6日,林青霞与秦祥林解除了婚约,再次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事业上。
那一年,林青霞30岁。
05
香港辉煌时期
滚滚红尘
其实早在林青霞与秦祥林在美国订婚不久,秦汉就与前妻离婚了,他在得知林青霞的消息之后一蹶不振,每天烂醉如泥,前妻终于提出了离婚。
1985年,在琼瑶的撮合之下,秦汉对林青霞袒露心意,在经过了十三年的痴心虐恋之后,这对爱人,历经千辛万苦,终于走到了一起。
1990年,三毛为林青霞亲手操刀,用自己同名小说改编了电影《滚滚红尘》。三毛写的是张爱玲与胡兰成,想的是她与河西,演员则是热恋中的林青霞和秦汉。
在戏中,在久别重逢之后,秦汉用唇语对林青霞说出那句欠她的话:我爱你。
林青霞流着眼泪说:你为什么不早说?
后来林青霞回忆说,以前拍戏的时候,她总是很拘束,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,拍这部剧的时候,是她第一次完全放开自己。
正是凭借着《滚滚红尘》,林青霞第一次摘下了金马奖最佳女主角的桂冠,填补了她演艺生涯的遗憾。
然而,当被人问起,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,林青霞委婉地暗示到: 难道还要我主动吗?秦汉却依旧沉默。
“母亲说,女人最好的归宿是嫁人。”林青霞渴望婚姻,或许是因为秦汉迟迟不求婚,最终激怒了林青霞,她对秦汉提出了分手。
那一年,林青霞39岁。
06
退出影坛
人生伊始
与秦汉分手之后,林青霞又奔赴香港拍戏。有一次在去片场的车上,张国荣问她:你过得怎么样?她当时就憋不住了,在张国荣面前放声大哭。
1994年,林青霞拍完了自己人生的第100部电影《东邪西毒》,嫁给了香港富商邢李㷧,从此退出影坛。
这一次在镜头前,林青霞是笑着结婚的。
那一年,林青霞40岁。
从此之后,林青霞再也不用演别人给她的剧本,只要做个小女人,相夫教子。
她又重新开始追问自己是谁、喜欢什么、不喜欢什么,快不快乐,也猛然发现,最难演的角色,其实是她自己。
07
我有一间书房
从17岁离开学校开始,林青霞就进入了高强度的工作模式,总是从一个片场奔赴到另一个片场,有时候一周只能睡几个小时,以前她在香港的公寓里,家中一个中文字都找不到,因为没有书、没有杂志、没有报纸,只有满满的衣服和化妆品。
如今她的化妆台则是这样:
在她的房间里,满满的都是书,从红楼梦到波伏娃,从中国古典文化到西方哲学,看书对于她而言,是满足好奇心,更是对心灵的宽慰,慢慢平静下来,接受生老病死,疗愈自己。
08
拿起那支笔
林青霞从未想过要写作出书,正如小时候从未想过要拍电影一样。
好友黄霑临走前两个月曾邀请林青霞写文章,林青霞没敢答应,黄霑走后,林青霞坐在梳妆台前,拿出纸和笔,一下子就感觉像是黄霑在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写,就这样写出了追忆好友的《沧海一声笑》。
到了天亮,林青霞打电话给明报编辑马家辉,问他愿不愿意刊登自己的文章,马家辉看完回复说:明天就登、一字不改。
2004年12月5日,《沧海一声笑》刊登于《明报》。
从此之后,林青霞拿起这支笔就没有停下。
2010年,她的第一本书《窗里窗外》出版。
2014年,第二本书《云来云去》出版。
2020年,第三本书《镜前镜后》出版。
对林青霞而言,写文章有时是好友邀约催稿,有时是纾解情绪,婚后依然经历媒体的追逐,稍有风吹草动媒体上就蜚短流长,她拿起笔,写下自己的感受。
女儿邢嘉倩看得清楚:妈妈息影成家后,因为生活的转变,一度感觉迷茫,不知何去何从。记得小时候经常看她拿着笔和一叠稿纸,写写想想,想想又写写,问她在写什么,她说她在把心里的话写出来,写出来她就舒服了。
对于要发表的作品,林青霞绝对是拼命三郎,丝毫不改当年影坛一姐的作风,她深夜写作,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校对过几遍,总是把自己写的初稿读给女儿和朋友听,别人给的意见,她都认真记下再修改。
如今在豆瓣上,林青霞的三部曲,从第一部的6.8涨到了第三部的7.6。读者从最初批评她小学生文笔,到后面慢慢看到了她在写作上的力量:不是文辞华丽,而是见得真心。
这对普通人容易,对林青霞很难。
她自小内向害羞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,在镜头前也很难完全放开自己,在写作中亦是如此。
前半生,她看了无数人写的无数篇关于她的文章,有的有根有据,有的完全虚构,如今这支笔到了她手中,她却不能一下子放开。最难写林青霞的,也是林青霞自己。
她不写自传,只写散文,她在努力地一点一点、剥茧抽丝一般的,面对真实的她自己、她的朋友、她的人生。
在《演回自己》和《印象邓丽君》中,她写到:
从十几岁开始我们就在闪光灯和众人的目光下成长,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,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分配给我们的角色,能够做回自己的时刻却少之又少。1995年5月8日,邓丽君在清迈酒店,因哮喘发作去世。
在《忆》中,她怀念好友张国荣:
金圣华已经坐定在文华酒店二楼长廊边的位置,自从张国荣走后,为了避免伤感,我总是避开这条我跟他曾经坐下来谈心的长廊。她曾经问过自己,如果早一点帮他安排,是不是结局会不同?
这一切,都不会有答案了。
如今,林青霞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,会在半夜给女儿按摩脊背,也会给女儿讲《窗外》的故事,她担心青春期的女儿会不会像剧中的女主角那样,爱上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老师。
“妈妈,如果我爱上那样的老师,你怎么办?”
“我会看他对你是不是真心的。”
在娱乐圈的花花世界中沉浮半生,林青霞最看重的,依旧是真情。
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出自传,也不知道会不会写小说,或许在她的小说中,男主角与女主角相遇时,都是普通人,还单身,他们可以远离闪光灯、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,可以按自己的心意,开心地笑、任性地爱,无拘无束地过一生一世。
参考文献:
纪录片《档案:林青霞,滚滚红尘中不经意的你》,北京卫视
纪录片《玉女林青霞》,吉林卫视
《窗里窗外》,林青霞,2010年
《云来云往》,林青霞,2014年
《镜前镜后》,林青霞,2020年
——END——
文/编 | 涉川
值班编辑 | 舒雯 小齐 胜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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